与任职时期相比,以被告人身份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钟向东清瘦了许多,脸颊凹陷,头发花白稀疏。谈及一年前的白云区官场“地震”,他说:“那段时间有很多处级和以下的领导干部被调查,但具体情况我们没敢问,大家都忌讳这个。”
在2013年白云区官场“地震”中落马的官员今年开始陆续过堂受审。继上个月原副区长吴锦明后,白云区原常务副区长钟向东于昨日在广州中院过堂受审。其被指控受贿、贪污及行贿三项罪名,其中受贿的时间跨越15年,总计人民币207.8万元,6000英镑。而其行贿的对象,则是在去年同样官场“地震”中落马的原区委书记谷文耀。对于指控,钟向东表示没有意见,但其辩护律师却提出诸多异议,并称钟向东在此前作供述时“脑子不大清醒”。
行贿人15年坚持不懈
1964年出生的钟向东祖籍江西赣州,大学本科毕业,曾任广州大学办公室副主任,白云区教育局局长,白云区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和白云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等职务。起诉书显示钟向东的贪腐事实从1998年开始至2013年其落马前夕,跨越了15年。在这15年间,他利用职务之便,收受马云珍、熊文辉、曾玮鸿、张新华、陈智宏、冯志东(均另案处理)等多人贿赂款共计人民币207.8万元,6000英镑,并为相关请托人谋取利益。其中,对其最为“长情”的行贿人,当属松田学院的董事长马云珍。在增城松田实业有限公司与广州大学合作开办松田学院的过程中,马云珍结识了时任广州大学办公室副主任的钟向东,在此后的15年间,马云珍“进贡”不断,先后贿送人民币46万元。
在晋升为白云区教育局局长后,钟向东在一次饭局上结识了广州市蓝鸽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张新华。该公司的主要业务是语音教室的建设,为了得到钟向东的帮扶,张新华在2004年至2006年向其贿送现金共计人民币45万元。在此期间,钟向东还多次收受广州市白云区恒丰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陈智宏贿送的现金共计人民币59.5万元,并在陈智宏取得白云区培英中学太和校区、颜乐天学校等建设项目上提供帮助。2011年至2013年期间,钟向东在每年的春节前和中秋节前,以节日礼金的方式分五次收受广州市广都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熊文辉贿送的现金共计人民币2.8万元;2012年8月收受价值28万元的红木家具。
受贿来的钱多去行贿
在涉嫌受贿的清单中,不少行贿人是钟向东昔日的下属。根据检方指控,钟向东在担任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期间,分多次收受时任京溪街道办事处主任冯志东贿送的共计价值人民币6万元的购物卡,并在2012年年底去欧洲考察前,收受了冯志东贿送的6000英镑,用于个人开销。 2006年春节前,钟向东在担任白云区教育局局长期间,收受时任白云区人和镇分管教育工作的党委委员曾文革贿送的现金5万元。2006年至2013年期间,钟向东为曾玮鸿在干部调动和提拔上提供帮助,并在每年的春节前和中秋节前分15次收受曾玮鸿贿送的现金,每次1万元人民币,共计人民币15万元。2012年中秋节前,钟向东以节日礼金的方式收受白云区卫生局原党委书记罗三宏贿送的现金5000元。
另外,为在干部调动及职务升迁上谋取不正当利益,在2003年至2007年期间分多次向中共白云区委原书记谷文耀(另案处理)赠送现金及经济利益共计人民币107万元。
此外,钟向东还面临贪污指控:2008年至2011年,在担任白云区委组织部部长期间,钟向东利用主管组织部全面工作的职务便利,伙同当时分管白云区农村基层党的建设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组织部副部长冯志东,以虚构项目开支的方式套取基层办经费人民币15万元用于购买购物卡,供其个人使用。
2013年6月8日,钟向东被刑事拘留,6月21日被逮捕。
律师称“不清醒认罪”
起诉书称,钟向东是自动投案的,且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是自首。在昨日的庭审中,钟向东亦表示对起诉书指控的事实“没有意见”。在被问及具体事实时,钟向东多次称因为时间太久远,细节记不清楚了,以自己的亲笔供词为准。但辩护律师则对指控内容提出多项异议,尤其对于贪污罪名不认可。
辩护律师称,冯志东作为利害关系人,其证言不可信。冯志东贪污款项购买购物卡,其并未就具体操作手法等问题与钟向东商议。
钟向东亦表示,当时冯志东只是说快过节了,准备买点购物卡供钟向东在工作上应酬中使用。至于具体用了多少钱,买了多少卡,都是哪些商场的卡,钟向东并不清楚。因此,对于15万元公款的流失,钟向东充其量只是负有疏于监管的责任,而并非贪污同谋者。
另外,对于受贿的具体数额,辩护律师也认为没有指控的那么多。为此,公诉人宣读了钟向东在侦查阶段所作的亲笔供词。对此辩护律师称,不能仅凭口供定罪,而应综合多方证据。而且,钟向东在作供述和签字的时候,脑子可能不是很清醒。
落泪:“无法为女儿挡风遮雨”
昨日,包括钟向东的前妻、女儿等众多亲属和同事友人前来旁听。在最后陈述中,钟向东说,自己本一介书生,不谙事故,奈何机缘巧合,走上了从政的道路。也曾意气风发、鼓足干劲,一身正气做事业,却因为党性不强,修养不够,意志不坚,在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中,在利益之争的漩涡里,没有抵挡住糖衣炮弹的进攻,终至落入法网,多年筚路蓝缕毁于一念之间。
在谈及父母、女儿和前妻时,钟向东忍不住落泪,他自称是一个不孝的儿子,不称职的父亲,却再难有尽孝的机会,也无法为即将大学毕业、走向社会的女儿遮风挡雨。
最后,他深情地感谢了前妻:“女儿有一个优秀的母亲,给了她良好的言传身教。她是我的结发妻子,在我身陷绝境的时候,挺身而出,为我奔走,安慰照顾我的家人。在这里,我要对她说,离开你,是我错了,希望以后有机会报答你。”
记者手记:贪官谢前妻,头一遭
白云区原常务副区长钟向东受审,我去听了。出乎意料,他在最后陈述中感谢了前妻。跑法院多年了,还是头一遭听到一个贪官感谢自己的前妻。
那是一个穿着得体、气质温婉的女人。听庭的人很多,开庭前,她在法庭内外忙活,去迎接前来旁听的亲友,给他们安排座位。我坐在走廊上,可能被她误会了,她把我带进了法庭,找了仅剩的一个座位让我坐下。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察出不对劲,她又跑到我身后,很客气地问:“请问您是媒体的吗?”我面无表情地点头。她又问:“您是哪家媒体?”我冷冷地答:“家家媒体都在这儿。”因为听贪腐案件时常会遭遇各种不顺,也知道家属不待见记者,对于类似询问,我本能地反感。
她“哦”了一声,见我不悦,语气更显怯怯,说:“我是他的孩子的妈妈,这次来旁听的都是亲属,您写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措辞,不要过于渲染?实在不好意思!”说完就走了。
钟向东进来的时候,我瞥了那个女人一眼,她眉头紧锁,一脸心疼。男人容貌英俊,特别是眼神深邃,鼻梁挺直。可以想见,春风得意之时,他颇有女人缘。
很多贪官在最后陈述时会哭,钟向东也是。他提到八十多岁的老父老母,即将大学毕业的女儿,最后提到了前妻。他用了“结发妻子”,一个比“前妻”感情浓重得多的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世间最重的情义莫过于此。然而,他终究辜负了这份情义。
很多飞黄腾达的男人背后,都有下堂妻无助不甘的眼泪。即使没有始乱终弃,也是工资不动,老婆不用。他们抱怨着女人婚后就从珍珠变成了鱼眼珠,却忘了曾经夺目璀璨的姑娘是为了谁洗尽铅华。直至一朝落马,昔日围绕身边阿谀奉承的人早已不知所终,为他筹款、退赃、找律师的,还是那个被他抛弃的结发妻。
离开时,女人又追上我,再度请求不要把她的前夫写得太负面。她解释来解释去,赔着小心,似乎怕一不小心又把我惹烦了,我会“公报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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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广州白云区原常务副区长钟向东被控三宗罪,致歉前妻:“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