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团圆,而我们妻离子散
王涛是谁?
邓公南巡后第一代闯深圳的大学生
新港台三地上市公司的创始人
香港中环的投资精英
面临无期以上重刑的深圳企业家的妻子
三个孩子的母亲
异国他乡的流亡者
这是#王涛口述#的第2篇文章
#深圳张伟案#的第12篇文章
张伟,A股ST中科创实控人,深圳市工商联副主席,深圳市第五届、第六届人大代表,第十六届香港工商总会会长,多次参加过APEC会议的深圳民营企业家。
2018年9月22日周六,中秋节小长假,约好了这天张伟带孩子们来香港和我一起过节,同时也是中科创京华道18号办公室装修好,张伟邀请了几个朋友,吃餐入伙饭。
结果等了很久,孩子们到了,张伟没到。
我微话他,他说在深圳出关时,说他涉嫌行贿,不能出境。我听后,问他跟谁有关啊?!因为以我和张伟十几年的夫妻对他的了解,他不太和官员往来,我们也没有什么跟政府相关的生意。
张伟极爱孩子,是个好爸爸,每晚必定回家陪孩子吃饭,周六周日陪孩子健身,看电影,送孩子去学琴,上辅导课。朋友们都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很少约他吃饭。他还强令我每年春节必须陪孩子出游,不管多忙。我经常和他开玩笑,说他是“中环好父亲”。所以当他身陷囹圄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张伟这么久没见孩子,该有多么想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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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国庆,我回深圳。我问张伟,和谁有关?张伟说深圳盛传市委副书记李华楠要被查,李华楠是安徽人,我也是安徽人,因张伟是安徽的女婿,所以张伟跟李华楠关系不错。
而我事实上在张伟和李华楠来往的这十几年间,最多只和李打过两个照面。我关心问“跟李华楠来往多吗?”张伟说:“没有什么来往,就是逢年过节给他孩子个利是。”
2018年10月8号,我在上海出差,新闻出来:李华楠被查。我再次致电张伟问:“和李华楠来往多吗?”张伟斩钉截铁地回答:“很少。”
我直接飞回了香港,一大堆的工作。2018年10月17日,我搭香港的夜班机,凌晨3点到了北京。因为工作繁忙,我通常搭最早和最晚的班机出差。10月18日,会议间隙,我北京的合资伙伴,匆匆来找我,说帮我打听了,张伟确实因李华楠案要配合调查,但不用担心,你们来往金额不大,实事求是将情况讲清楚就行了。
10月19号回到深圳,原话转述给了张伟。我再次问他:“跟李华楠来往多吗?”张伟说:“确实和他来往不多。监委几时要配合调查啊,怎么还不联系?”他着急解边控,要回香港。香港新楼入伙,一大堆事情。
现在回想,那时我们多么天真,以为配合调查,就是去回答一下问题,答完就回家了。
我毕业后即来深圳,一直在一个市场化的环境里工作,近十年长居香港,完全没有监委调查的意识。我在香港差不多十年,没有司机,从我香港住处到深圳的家,我计算过时间,大约1小时20分钟。周末回深圳,就叫一辆出租到福田口岸,步行过关,然后搭地铁回深圳东海的家。
2018年10月21日,我如常回香港工作。10月25日周五晚上8点半,我结束香港的工作,叫了一个出租车从港岛到福田口岸。出租车过了青马大桥,我给张伟电话,没人听。再打,还是没人听。我给我婆婆电话,我婆婆说:张伟在深圳北大医院检查的时候,被监委带走了!我听了,呆了呆。然后我跟司机说:我们回港岛吧。这是周五的夜里,我回到港岛的家里,这是个一房一厅的公寓。
我先打电话通知秘书取消26号原定去南京的的机票,然后给内地的一个生意伙伴打电话,他有配合监委的经历。他宽慰我:“没事的,监委工作目的是干部,你丈夫是商人,问题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10月26日星期六,我收到了短信通知,张伟被监委留置。我按照短信上的号码打过去,接听的李先生说让张伟的秘书送5000块现金做为生活费,衣物不够用。
10月28日星期一,中科创如常上班。我跟张伟的秘书说,让公司有特别的事情就找我,跟员工说张总这几天出差了。我以为张伟过几天就能回来。我一如既往地工作,尽量不去想他被留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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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9日,张伟的一个朋友王生打电话给我,他说:“嫂子,你别着急。我帮你监委找找人,你还有亲戚在深圳可以帮你吗?”我安排让我亲戚过去深圳。
王生隔日打电话来,让我亲戚31号在沙河高尔夫见面,我亲戚如约前往。
王生带了一个叫“阿明”的来,阿明说:“一千万,三天放人。”
我亲戚说回去想一想,再回复。
亲戚打电话给我,我听了一千万,吓了一跳,我说这样做不行,本来没给李华楠送礼,这样搞岂不是真行贿了吗?!
亲戚于是回复对方:我们确实跟李华楠没什么来往,这一千万我们给不了。
11月1号,王生给我电话说对方愿意少一点,我委婉地说张伟应该和李华楠没有多少来往,不久后应该会放人的。王生问:“你找陈波了吗?这件事在他手上,一定要找他!”
后来很长很长的时间,我都很后悔,如果给了这1000万,会不会就没有后面这一场劫难?
然而,我也深深地记住了陈波这个名字,广东省监委副主任。
日子在焦急地等待中过去,张伟杳无音讯。公司的人感觉不对劲,勤奋的张总过去出差一两天就回来的,这么多天没来办公室,一个电话都没有,很不正常。
期间有张伟的朋友打电话给我:“你找关系了没有,听说会往黑里搞,会搞得很严重!”
我听了觉得很荒谬,是不是我没给中间人好处费,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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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时间来到了2018年12月中,新闻里李华楠案最主要的牵连人皇庭集团老板郑康豪也在上市公司皇庭国际的公告里表示回归正常工作了。
我心生希望,张伟跟李华楠的来往很少,仅仅给孩子的利是封,应该比郑康豪跟李华楠的来往少得多,那张伟也快回来了吧?!
2018年12月20号,我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圣诞节和我父亲来香港见我。我又喜又忧,喜的是:我母亲三十年来,只来过一次香港,正好过来见见大都市。忧的是:莫非他们发现了什么?
2018年12月23日,老两口到了香港。我带着他们去越南餐馆一人吃了碗粉,就在我的一房一厅住下了。他们睡房间,我住客厅沙发。12月24号,我带着父母去了一下北角的办公室,我妈妈在北角的街坊店买了点生活用品。妈妈连声说,街坊店的东西实惠。傍晚,我带着父母从中环往湾仔走,一路看灯景,去看了喜帖街的灯饰,又去昨天的越南馆子吃了个咖喱饭。我们坐地铁过海去尖沙咀,尖沙咀人山人海,我们挤在人群里,远远地看了一下海港城的灯,回去了。
父母冲了凉,休息后,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今天是平安夜,会不会监委的人善心大发,让张伟回家过平安夜呢?
12月25号下午,我母亲把我叫到餐桌边,说:“涛涛啊,你不要有压力。是不是大伟出了什么事?
以前大伟经常在家人圈里发孩子的照片和问老人好的,现在差不多两个月没有声音了”。“有老朋友家的孩子也是这样,被监委叫去配合。爸爸妈妈这次来,就是怕你压力太大。”我眼眶一红,赶紧进洗手间掩饰一下,安慰母亲说:妈妈,没事的。您放心,大伟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晚上,在我的再三坚持下,父母和我去了ICC的田舍家,圣诞夜的套餐很贵,2000块港币一位,我和父母说我减肥,只点了两位,这是我关于快乐的最后记忆。晚餐后回家,父母进屋休息了,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哪里知道已经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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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6号,我永远记得这一天。
早上我醒得比平时晚,8点,我换了运动服,准备下楼跑步,一看手机,19个未接语音来电,好几个我婆婆的微信。
我暗喜:张伟回家啦?
马上回给婆婆,话筒里我婆婆惊慌的声音:“涛,张伟妹妹一早给抓走了!”我大惊失色问哪里抓的?为什么?我婆婆:“龙岗公安,早晨5、6点钟,很凶,当着几个孩子的面。”住在我东海家里的有我三个孩子,和我小姑子的不到一岁的儿子。
我赶紧回另几个电话,我表妹:“姐,我老公一早被抓了!龙岗公安,很凶的,当着孩子的面!”我怕我父母听到,赶紧下楼,坐下楼下花坛的沿边,我打电话给张伟的秘书,秘书说:公司来了很多警察,非常凶,所有的人都不许动。我再打电话给公司行政:赶紧发通知,公司临时放假。
我给吓懵了,我打了个电话给我朋友,托他去东海的家里看一下我婆婆。这时候我丈夫的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我东海的家里来了一大堆警察,在家里翻箱倒柜。家里保险柜给撬开,里面的文件,我多年来的一点首饰,孩子们的生活费,全部给搜走。警察看到奶奶的腕表,硬从她手上摘下来,拿走。孩子们目睹这一切,吓得哇哇大哭。
东海写字楼也恐怖无比,所有到中科创所在东海中心12楼的人,一出电梯,就会被警察按住,狼狗周围走动,办公室电脑、文件、保险箱里的物品、现金全部搜走,所有员工被带往龙岗派出所。另外,早晨五六点钟,已有三十多个员工被从家里带走,观澜湖别墅的管家阿亮给带走了,听说还被警察打了一顿,他说私人物品也被搜走。张伟的司机、秘书都被带走。折腾了一天后,办公室给贴了大大的封条。
我在住处的楼下听着一个又一个骇人听闻的噩耗,简直难以置信。有消息传来,是深圳扫黑办,我完全完全没想到我们和黑社会有什么关系。我假装镇定地上楼让父母煮点吃的,借口我有工作下楼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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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6日,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我在港岛金钟万豪酒店下面的花坛石沿上,一边哭一边打电话到凌晨三点。
然后我给王生打电话,就是那个当初自告奋勇帮我找省监委,那个阿明开价要一千万的。
王生说,现在这个情况要两亿。
我说两亿我没有,但是我尽量凑现金给你。求求你帮帮忙,抓了那么多人,太可怕了。
他说他27号凌晨7点搭私人飞机去北京,要一早5点安排人去机场找他。可怜我的好心的朋友,也通宵没睡,5点就去找了王生,跟他要了帐号,27号白天就凑了500万给他。
我怕父母担心,凌晨三点回到楼上。
但我哪睡得着啊?我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大学毕业工作也成绩优异,20多岁财务自由,三十来岁公司就上市。
我连派出所都没进过,我哪想到某年某日,我丈夫所有的员工被抓,我的家被抄,亲人们都身陷囹圄。
12月27号,父母回深,剩下心乱如麻的我,我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呢?!
因我已长住香港近十年,慌乱中想不起来深圳还有谁可以帮忙。想了许久,我给北京的工作伙伴打电话:出事了,不知道原因。我的伙伴搭了最快的航班来香港,我哽咽:“不知道原因啊,家和公司都被抄了,亲戚、员工都被抓了,一切太突然可怕。”伙伴安慰我:“别紧张,我们在,支持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放宽心,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你尽管说。”
在此,感谢你,我亲爱的朋友,无私无畏地做了别人不可能做的事情,转了一大笔钱给我,帮我还了即将到期的贷款。
在我今后的日子,我一定努力努力,还这笔钱给您。苍天在上,保佑您。我活着,必定报答您。
现在想起来我很后悔,我如果知道恶人用了公权力这样彻底地伤害我们,我干吗还银行贷款啊?用我朋友私人辛苦赚的钱,而此生,我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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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的28、29、30号,度日如年,不知道该找谁。我在工作中,算是有智慧,可是从没有搞过人际关系,我似乎一个政府官员也不认识。
12月31日,新年。维港有烟花,我浑浑噩噩地跟着人群,看满天焰火,泪流满面。张伟,我的丈夫,我的爱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满门抄斩?而你,一定从办案单位那听到他们的恐吓了吧。你该多么心痛你一手建立的公司!你又该多么担心你的员工,妻儿家小?
公司所有的帐号被封了,被抓员工的私人帐户,私人房产都被封了。我的帐号,房产被封了。张伟爸爸妈妈的银行帐户都被冻结了。如果不是我在香港,找了朋友赶快送点生活费给家里,老人孩子连饭都没得吃!
今天我看到朋友圈,深圳40年,442家上市公司。不知道有没有包括我创立的一家,张伟收购的一家。
我们夫妻俩就有两家了,这算深圳的光荣吗?还是深圳的耻辱?
我相信,像我们夫妻俩这么年轻,全凭自己做出两家上市公司的,全中国也找不出几家。
可是我们万万没想到啊,我们不开夜总会,我们不开游戏城,我丈夫是深圳著名的前海母基金的最大个人LP,投了18亿,也是母基金的监事长,我也是中环小有名气的投资人,我们是多家公司的重要股东。我和张伟周末带孩子出门,自己开车,没有司机,没有保镖,像你们想像的黑社会的样子吗?
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啊,我们俩1992年就分别来深,九十年代就分别买了多套房子,有车有股票,2018年的年末,差一点老人孩子没饭吃!
我们也没想到啊,在我们公司辛辛苦苦工作,老老实实打一份工的员工,竟然连人身自由都失去!
我是愧对这些员工的家人啊,我每每怯于听他(她)们的电话,他(她)们的电话像刀一样割我的心。员工们实在无辜啊,就一份普通的工作,一份大众的薪水,骨肉分离的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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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如期来到,1月1日,中科新材的二股东来香港见我,因为中科创有几位高管是中科新材的董事,而他们被公安拘留,中科新材1月2日必须公告。1月2日,上市公司中科新材发出董事被拘留,上市公司位于深圳东海中心的子公司被查封,子公司帐户被冻结的公告掀起了轩然大波。我们在香港合作的金融机构有几十家,香港是不能理解大陆的拘留和查封的,因为香港是不可以随意拘留和查封的。所有的香港机构要求马上归还授信,外资投行要求马上关闭帐户。
我们被迫低价出售资产,应接不暇的是,金融机构要求强行卖出的电话。
那是梦魇一般的日子,深圳在继续抓跟我们认识的人,继续查封跟我们有关的帐户。香港每天被迫卖资产,血流成河,我还要强装笑脸定期给老人孩子电话,我害怕老人倒下,孩子抑郁。
一些掮客来找我,动辄开价一亿以上,去斡旋省监委和深圳公安。我苦笑,付不起这些钱啊,之前付给王生的500万打了水漂。
所有公司的公章都被深圳公安收走了,应收款都不知道从哪里收,应付款都来找我。中科创只剩我一个活口,虽然我并不是中科创的员工,可是我是老板的太太啊!
我应当负起责任,感谢我的好朋友,我来自上海、北京、深圳的朋友伸出援手,帮我还了最急的应付款,还了贷款的利息。能想像我有多么窘迫吗?我连个帐号都没有,所有帐号被查封了。我只好厚着脸皮找朋友借帐号。那时我真是天真啊,尽全力保信用,以为张伟很快会出来,中科创好好地继续运营。后来连我借朋友用来还银行贷款利息的帐号也被深圳公安查封了,恶梦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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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20日,我远在徐州的表侄女王海英被深圳公安千里迢迢抓到深圳来,刑拘通知书上写的是涉嫌领导、组织黑社会。
七八年前,我的表侄女在深圳中科创短暂工作过,后在我朋友的公司上班了一段时间。然后离职回徐州家乡结婚生子,女儿两岁多,儿子刚出生不久。
中科创有一个客户叫湖南新长江公司,大股东叫李建光,中科创公司委贷了5000万给湖南新长江公司,委贷到期,湖南新长江无力偿还,于是张伟用王海英的名义借款给李建光用来归还新长江欠中科创的钱。后李建光没有还王海英的钱,王海英起诉李建光并胜诉。深圳公安认为这是虚假诉讼,将王海英从2018年1月20日羁押到2019年7月31日取保。
王海英是我母亲哥哥的孙女,我母亲是村子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考上全国一类重点大学的老大学生,是全村的骄傲。深圳公安去我母亲的家乡抓捕她哥哥的孙女,这对我母亲是极大的伤害。在淳朴的乡村,被公安抓是极其羞耻的事情。而且是异地来抓,更加吓人。
王海英被羁押的一年半,她爷爷忧愤病逝,她唯一的叔叔为生计下井遇事故身亡。她嫂子抑郁跳楼,留下她哥和一对儿女撒手人寰。
这么多人命的代价啊!
9
2019年1月23日,张伟解除留置,被送往深圳龙岗看守所,宫律师临时受委托去会见他。会见完毕,我打电话给律师,事先我在洗手间深呼吸给自己勇气,这是三个月来,我首次有张伟的音信。
宫律师表扬张伟有气度,确实是经营大公司的人,非常坚强。我听了,哽咽,我拜托律师多去会见,张伟受了那么多创伤,需要心里安慰。
第二次会见后,宫律师打电话给我,说:“第二次通话啦,你应该心里素质好些。上一次没敢跟你说,第一次见张伟,他哭了。”
我的眼泪喷薄而出,我的丈夫,受了多大的委屈!他那么刚强的人,非常男子汉的,他哭了!
他的妻子也哭了。
我们的人生,被如此伤害,农历年来了孩子们和爷爷奶奶们在一起吃了年饭。我在港岛的小房子里,泪流满面,万家团圆,而我们妻离子散。
很长很长的时间,我都不敢从中环走到金钟,因为那是我2018年12月25日跟父母走过的路,从那时起,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从前我是个快乐的人,现在我每天被各种痛苦凌迟。我无数次的想:如果用把刀刺进心脏,结束这一切?
接踵而来的是更多的人被抓更多的帐户被封。
警察隔三差五去家里恐吓家人,所有的家私不能搬走,孩子们吓得瑟瑟发抖。警察来开走了家里的车,孩子们坐地铁去上学,有一点很自豪:孩子们很坚强,从来没有在视频里,在我的眼光里掉眼泪。
2019年4月11号,深圳公安微博公告打掉了张伟为首的黑社会组织,说张伟藏有枪支弹药(现在的起诉书里已没有这一条)。
我母亲发了个微信给我:“涛涛,我的孩子,要坚强,爸爸妈妈有工资,能够养活你和孩子们。”我的眼泪再次喷薄而出。
4月12号一早,朋友公司的秘书打电话给我,“涛总,你真不容易,要挺住”,她哭了。其实我没有见过这个女孩,陌生人为我们哭泣,我也泣不成声。
上海的伙伴发微信过来:我在黄浦江边等你来跑步。我回信:那些年出差在外滩跑步的情景,恍若隔世。伙伴的回信:我相信,我们会再次一起跑黄浦江,一起跑,才能跑得更远。
亲爱的朋友们,感谢您在最低谷的鼓励,这对我多么珍贵!此生,若我有机会,同等相报!
10
国内还在继续进行各种查封。
2019年1月26日释放的员工不停地被公安叫回去,各种威胁恐吓地录口供,国内的各个项目都被封了,项目交了订金的,没法后续支付,构成违约,订金无法退回。几个旧改项目的土地指标过期,更新的手续无法办理,各种交叉违约。
巨额的损失啊,我无可奈何。
每一个项目的电话打给我,都是烦恼的事儿,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朋友很好意,想帮我维持项目的运转,可是公章被没收了,合同和文件都被没收了,无法运转。
我眼睁睁地看着各种违约,再眼睁睁地看着公安继续抓人,听过去的客户说,公安去找他们,凡是欠我们钱的,就问我们有没有暴力催收。凡是我们欠别人钱的,就问我们是不是诈骗。公安各种软硬兼施,各种引诱对我们不利的证言,异常恐怖。
我在苦思,究竟谁下的毒手???
2019年4月我的天空阴霾密布,日子很痛苦,持续了30年的每天一小时跑步,我跑不动了。我不想吃饭,睡不着觉,每晚靠睡觉前的巧克力撑着,亲戚们轮流来陪我,他们怕我倒下去。
4月底的一天,我的一个朋友,派人送了一煲食物给我,我下楼去取,阳光直射过来,我眯了一下眼睛,泪水盈眶。我有多久没见到阳光了?各种官司,接踵而至,我应付不过来,我也应付不了了。
乞求上帝,给我一些力量,让我可以面对这一切。
2019年5月初,大家劝我离港避一避,我买了去新加坡的机票,行李都打包了,我拖着箱子准备出发。然后,我犹豫了,我离开了,这么一个大的烂摊子,怎么办?还有那么多失去自由的人,还有一堆因我们受到影响的工作伙伴,我把心一横,我留在香港吧。
我没有做亏心事,就算我遇到危险我也解放了。我不用背那么多责任在身了,其实我的日子,比失去自由的更难受,我每天被各种问题折磨,各种痛苦,用凌迟恰当不过。
老天爷,请惩罚这些表面宣扬正义,虚伪地拿着权力当匕首的人。他们有什么资格?道德比我们高尚?行为比我们正直?
他们男盗女娼,他们偷鸡摸狗,他们行贿受贿,他们的品德比我们差远了。他们拿着公权力肆意妄为、鱼肉百姓、伤天害理。
整个深圳市都在说中科创是冤枉的,为什么监委和公安为了保全自己的功绩闭着眼睛办案?
老天爷,请您张开眼睛,我愿终生极简生活,换您明镜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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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深圳张伟案:王涛口述——灾难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