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记（续三）

    昨晚，吃贵阳特色的毛肚火锅。贵阳的饮食，和重庆真的很像。席间，听薛荣民律师说，钟颖律师（@one美－阳光）近期生病住院动了手术。我心里一阵难过。钟颖律师今年参与了常熟何强等五民工自卫案辩护、贵阳黎庆洪案辩护，常熟案连续庭审10天，贵阳案庭审共38天，这两次辩护，可能消耗了钟律师太多的精力，加重了病情，贵阳案结束后，终于挺不住住院动了手术。我白天还看到钟律师转发我的微博，却不知道她生病住院，听到薛律师说之后很为钟律师感动，功成名就生活优渥的钟律师，如此辛劳奔波于法治前线，所为何事？名耶利耶？名早满上海，利足富一方。忧心奔走，为国为民，为法治而。祝愿钟姐早日康复。

今天一早，贵阳何先武律师来车接我们，送我们到开阳。在贵阳城郊吃早饭时，周泽遇到一位同乡，我听到这位同乡对周泽说，周律师，你是我们开阳人的骄傲。周泽谦虚的笑了笑，连说不敢。

一路上，是高原的盛夏风光，满目苍翠，车窗外时而小山连绵，时而峡谷激流，时而是大片大片的苞谷地里一朵朵高耸的向日葵绽开着黄灿灿的大盘花。

到得开阳，与王耀刚律师汇合。王耀刚律师已经在贵阳“潜伏”了13天，期间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取证，取得了很多有利于他的当事人的证据，真的很敬佩王耀刚律师的敬业，这种极端负责的精神和作风，值得我等后辈律师学习。王律师所调查取得的证据，将陆续抛出，敬请大家期待。

我们到达开阳不久，今天上午从北京飞过来的王兴律师也赶到开阳，他是黎案二季一审黎猛的原辩护律师，现在赶赴贵阳参加本案二审辩护，担任其他上诉被告人的二审辩护人。

见到几位已经提起上诉的在外面的原取保候审的被告人，他们向我们讲叙了小河法院黎庆洪案合议庭的审判长黄敏、小河法院刑庭庭长朱从杰等人如何“做工作要求解除外地律师”等事情。

Ｓ先生说，他们几次到看守所做我工作，说你想不想取保候审？说你家里有奶奶80多岁了，你的父母都60多岁了，你老婆还年轻，你还有一个小女儿，这些情况我们都一清二楚，你不为了自己，你也为了家里人想想，你还是配合我们一下法院，把外地律师辞退掉，我们就给你取保候审，判你缓刑，不没收你的财产。经过多次做工作，我实在顶不住了，坐牢很难受的，我就答应他们了，我实在对不起律师，人家那么远跑来为我辩护，又没有收我的钱，这我都知道，我没有脸面对原来律师，但是他们法院不守信用，答应我的条件，没有实现，他们还是把我的财产没收了。当时谈妥条件时，我说要你们合议庭全体人员包括书记员都一起到看守所来，当着你们全部的面我才写解除律师的申请，他们马上就全部合议庭成员加上书记员来到看守所，我的意思是我要看着他们全部在，他们不好反悔，实现我的条件，但是，哪想到他们还是不守信用。

Ｈ先生说，我虽然最后妥协了，但是我守住了我自己的底线，我没有出卖过任何人，并且我自己一直做的是无罪辩护，他们开始说要我解除律师，给我判缓刑，我坚决不同意，我本来就无罪，已经被无辜关了那么长时间，你们还要判我缓刑，天理何在？你们要判我缓刑我坚决不同意。后来，他们法院就答应我取保候审，关多久判多久。我递交了取保候审申请后第三天，问朱庭长，他说已经交上去了，过一天我又问他，他说还在研究，我就对他们说，你们还要拖的话，就把取保候审申请还给我，我不申请了。第二天，他们就把我取保了。

Ｓ先生和Ｈ先生被取保候审之后，开庭期间，都有一个遭遇，就是小河法院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尽量别来开庭，可以请假，对Ｈ先生说，你不是有病吗？让医院给你开个假条，你交来法院，开庭就不要来了。Ｈ先生一直很少请假，只要涉及他的部分，全程参加了庭审，对相关证据进行了充分的质证。Ｓ先生听信了小河法院的“劝告”，“配合”法院，“请假”了十多天。Ｓ先说法院不守信没收了他的财产（车）时，Ｈ先生问他，是不是你自己的笔录里说车有问题，Ｓ先生说笔录你都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嘛，Ｈ先生说，那谁让你请假，质证时不对自己的笔录发表质证意见，那法院肯定就当笔录内容是真的罗。

Ｓ先生，还有一个遭遇，就是专案组抓他的时候，把他随身携带的现金、戒指等财物都扣押了，但是没有出具扣押清单，他现在也不知道这些财物去哪儿了。我对他说，判决书没有写明没收的财物，都是你的合法财产，你可以到贵州省公安厅去找他们要，因为是贵州省公安厅七一专案组的警员扣押了你的现金和戒指，这个权利你一定要去主张，不然，又没有扣押清单，谁知道这些财物最后到哪儿去了，如果不搞清楚去向，那就不排除办案警员私分财物，这对贵州省公安厅及整个贵州省的警察都将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为了给贵州省公安厅办理本案的警员正名，也为了贵省警员的形象不要被误解性玷污，你一定要去找贵州省公安厅去问清楚你当时被扣押却没有出具扣押清单的现金和戒指的去向。

本案被告人Ｃ先生，向我们讲叙了一件让我们很气愤也很痛心的事情，在写不写这件事情上，我也曾犹豫。但是，我认为本案的一切，都可以而且是应当充分的暴露在阳光下接受所有人的审视和检验，哪怕它暴露出了在本案辩护中通过自己的专业、勇气和担当获得了世人高度评价的贵州律师群体中的两个人的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Ｃ先生的亲属聘请贵阳某律师事务所的律师Ｚ和ＣＨ担任辩护人，亲属与Ｚ及ＣＨ所在律所签订了委托代理合同，交纳了律师费。此后，在本案1月份审理5天之后的休庭期间，Ｚ和ＣＨ突然向Ｃ的父亲提出，必须在三天之内拿出10万元钱，给Ｃ办理取保候审，如果在三天之内拿不出10万元，Ｃ就不能取保了。但是Ｃ家里穷，实在筹不到10万元钱。后来多次讲能不能少一点，Ｚ和ＣＨ就问凑了多少？答向亲属朋友大家多方借了5万2千元，说那你拿来嘛，于是Ｃ的老父亲从开阳跑到贵阳，把钱给了Ｚ和ＣＨ，一没开发票，二没打收条，直接拿钱，然后打发Ｃ的老父自己回开阳。几天之后，Ｃ与本案其他一些解除了外地律师的被告人一起被取保候审。Ｃ说他不懂，问我们这5万2千元钱是怎么回事？我们对他说，因为你的取保候审是小河法院办的，你去问一问审判长黄敏，看法院有没有收了这钱，如果收了，你去要个收据，如果小河法院没有收，那你去找Ｚ和ＣＨ要回来。Ｃ说如果Ｚ和ＣＨ不退怎么办？我们告诉他，如果不退这个钱，你可以去两个地方解决：一，司法局；二，公安局。

此事，让我很痛心，这样的一个案件，既然有这样的律师在做这样恶劣的事情！这完全就是凭借与法院有关系，信息灵通，在得知小河法院要对Ｃ等人取保候审的消息之后，利用亲属及被关押的被告人信息封闭，诈骗被告人亲属，这才是真正的“第二次伤害”，是在公权力冤枉了被告人之后，对被告人贫穷无助的亲属再一次极其严重的伤害。呜呼，吾辈同侪，律之伤，既如此。

当然，Ｚ和ＣＨ如此行为，并不影响我对于其他参与本案辩护不管是指定的还是聘请的贵州律师的尊敬，他们的专业、敬业、勇气和担当，让人肃然起敬。

据几位被告人说，8月9日二审法院的审判员提审他们时，他们说的很多话，都没有被记入笔录，其中Ｈ先生明确要求书记员将他讲的内容记入笔录，但是书记员对其合理合法要求置之不顾。甚至提审的法官既然对Ｓ先生说，你二审就不要请律师了，如果你还请外地律师，搞不好给你撤销缓刑，判你实刑。Ｓ先生对我们说，我上有80多岁奶奶，中有60多岁父母亲，现在我老婆也和我离婚了，我只有一个几岁的小女儿我一个人带着，如果他们再把我抓进去的话，我一家人怎么办？我的压力真的很大，如果他们再把我抓进去，那我出来就真的会拿刀杀人了，那我的心里，就真的只有仇恨了。

晚上，在开阳的一个宾馆大厅里，看到何菊建的老婆和他们四岁半的小孩，小男孩在沙发上爬着玩，我叫他小朋友和他打招呼时，他害羞的转过脸看着他的妈妈，然后再回过头来看着我，脸上是天真无邪羞涩的笑。

我只愿这个世界和平，只愿，在他们的心中，不要有仇恨。

2012年8月13日，开阳